去,约莫过了二十分钟,还没有上来,巴图有点不耐烦,踱到地窖的入口处,还没 有张口叫,就听到良辰美景发出的惊呼声。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呼叫声之中,充满了惊诧,也充满了快乐,巴图听得心头一热,几乎立即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,倏然之间,只听得那中年人的惊呼声中,两条红影疾窜了上来,眼 看要撞在巴图的身上,却又倏然分开,贴着巴图的身子卷了过去,接着,在巴图的 身后,红影交岔而过,立时又并肩站在巴图的面前。 两人手指着下面,张大了口,瞪大了眼,由于太兴奋紧张刺激,竟然半个字也 讲不出来。 巴图想问什么,可是也发不出声,他作了一个手势,良辰美景会意,转身,又 向地窖下掠了下去,通往地窖的梯子相当高,她们两人几乎一跃而下,巴图冲下去, 看到那中年人目瞪口呆,在光线并不明亮的地窖之中,面色格外苍白──他实在无 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 地窖相当宽敞干爽,也不杂乱,有三列竖放着的画,每列约有七八十幅,其中 一列,有七八幅倒在地上,正面对着入口处的一幅,一进来就可以看到,而一看到, 巴图只觉得“嗡”地一声响,像是身上所有的血,都沸腾着,涌到了脑际,几乎连 看出来的东西,都变成红的了。 那幅画,是一幅一公尺乘一公尺半左右的油画,白皑皑的积雪是背景,一个美 丽的女郎在画的右方,二十来个男女小孩在她的四周,有两个还仰头望着她,分明 她是那群孩子的领袖。 这本来没有什么特别,画家画的是一个小学女教师和孩子,可是那女教师!那 些孩子! 巴图做的调查工作十分广泛,包括请了人像描绘专家,要目击者把那女教师的 容貌画出来。画成之后,给那旅游车的司机看过,那小伙子说:“简直就像本人一 样。” 而这时,油画上的那个女教师,就是那个样子,别说巴图是早已看熟了的,连 良辰美景一看之下,也可以认得出来。 过了好久,巴图才渐渐恢复知觉,慢慢挪动双眼,移到了油画之前,他盯着看, 可以认出几个小孩子的样貌来,自然也是根据曾见过他们人的描述而画出来的。 良辰美景盯着画,也不住地吸气,他们三人这种神情,真正的原因,那中年人 想上一万年也想不出,但这幅画深深地吸引了他们,那是谁也看得出来的。 他耐心地等了好久,才道:“艺术,有时候真是震撼人心的,是不是?” 巴图的声音听来像是在梦游:“是……的确震撼。” 良辰问:“这幅画,谁画的?有多久历史?” 那中年人俯身向前,看了看,摇头:“对不起,无名画家的签名,很难辨认, 我也说不上来。” 美景一挥手:“卖多少钱?” 那中年人神情为难:“这里所有的画,整批出售,不分卖。” 良辰一扬眉:“总售价多少?” 巴图一听良辰讲话的气派,定过神来,知道小鬼头要上大洋当,连连摆手。 那中年人气定神闲:“连建筑物,一亿英磅。” 巴图早知会有那样的结果,这时也不摆手,也不施眼色,只是看两个小丫头怎 么应付,看她们怎么下台。可是巴图却大失所望,因为在良辰美景的心目中,根本 不存在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,也觉得没有什么下不了台的,她们只是实话实说, 半秒钟也没有考虑,就道:“太贵了,我们买不起。巴图叔叔,走吧。” 她们一面说,一面反倒向巴图眨了眨眼睛,巴图会意,向那中年人道:“如果 你不介意,请你自己回去,我们在车中,要商量点事。” 那中年人神情难看之极,但一老二少,不等他有任何反应,早已急急离去,上 了车,疾驰而去,三人都抿着嘴不出声,直到驶出了好远,才齐齐吁了一口气,良 辰美景的声音尖得很:“真有一幅成了精的画。” 巴图喃喃苦笑:“我……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,真有这样的事。不知他们是 什么时候进去的?” 他的话,良辰美景不是很听得懂,但是也没有问,因为发生的一切实在太骇人 了。她们的脑筋转不过来,只是说了一句:“什么叫什么时候进去的?” 巴图也没有回答,事实上,巴图的思绪也乱了套,他把自己摄进一幅画中的事, 套了上去。不过当时他这样想,也大有道理,那女教师和那些小学生,可能是许多 年之前,被“魔法”摄进画中去,忽然又离开了一下,结果又回到了画中。 也有可能,是所有曾见过他们的人,在见到他们时,根本也被魔法摄进去。 凌乱的思绪,使大家都不想讲话,又过了好久,巴图才问:“准备怎样?” 这句问话,听来无头无脑,良辰美景自然可以明白是“准备怎样把那幅画弄到 手”的简化。她们立时道:“偷,今晚就下手。” 巴图“唔”了一声:“看来不会有什么困难。” 良辰美景豪气干云:“就算画被锁在国家银行保险库,也得把它弄出来。” 巴图想了一想:“这样简单的事,我看由我一个人去单独进行就好了。” 良辰美景十分认真地想了一想,一起摇头:“不好,那女教师十分美貌,要是 离开了画,和巴图叔叔谈起恋爱来,巴图叔叔一往情深,要给她做画精,跟着她跑 进画里去,那就不好玩了。” 两人在说这番话时,一人一句,说得就像一个人。巴图听了,又不禁脸上变色, 叱道:“小鬼头再胡言乱语,马上押你们回去。” 两人互扮了一个鬼脸:“叫人说中心事,老羞成怒了。” 巴图闭上眼一会,想起自己见到过那女教师,的确十分美丽动人,若她是一个 真实的人,两人年龄相去甚远,他自然不会动什么绮念,可是如果那女郎只是“画 妖”,或是好久之前被摄进画中去的,可能比他更老,那也就不存在年龄的隔阂了。 他想到这里,心中不禁起了一阵毕生之中,从来未曾有过的异样感觉,有点空 空洞洞,飘飘忽忽。他年轻时,正是战争最吃紧的岁月,他担负的工作又重,后来, 各种古怪的工作都干过,各种经历都有,就是未曾谈过恋爱,这时他看起来,虽然 仍精壮得像一头牛,可是自己想想,毫没来由地,忽然有了这种怪感觉,不禁自已 了起来,对两人的话,语气也温和了许:“也不是太胡言乱语,人进画中去,也不 是绝不可能。” 良辰美景不知他真有所指,所以也只是听过就算。巴图忽然间变得兴奋,话也 多了,回到了住所之后,忙进忙出,准备了“夜行人”所需要的一切,准备去把那 幅画偷出来。 他还根据记忆,把那建筑物的平面图,画了出来。地窖只有一个出入口,要进 入建筑物,也不是什么难事。良辰美景也是兴高采烈,一连串的行话,什么“刚才 该好好踩一踩盘子”,“总要有一个人把风”,“风紧了就各自扯乎”,那本来是 她们说惯了的话,却听得巴图目瞪口呆。 只嫌时间过得慢,到得天黑,巴图开始喝酒──他本来就喝酒相当多,这次重 新出现之后,似乎喝得更凶,我不知道他在接下来的七年之中又发生了什么事,但 就是那三年在草原上兜圈了,人可能在一幅画中的经历,也够刺激他多喝酒的了。 好在他酒量甚宏,也醉不倒地,他在临上车的时候,还捡了大半瓶威士忌在手, 看得良辰美景直摇头。 「第十部:再度进人了画中」 出发的时候,月色甚佳,良辰美景不免有点愁容,口中念念有词,车行到半途, 忽然乌云密布,月黑风高,两人齐声欢呼:“月黑杀人夜,风高放火天,正是行事 的好时刻。”逗得巴图哈哈大笑。 到了目的地,巴图指着她们一身红衣,笑道:“这好像不合规矩,夜行衣,应 该黑色。”。 两人冲巴图一瞪眼:“我们艺高人胆大,要是喜欢白色,也就穿白的。” 这时,他们都觉得要在那守卫松懈的建筑物之中,偷出一幅画来,是轻而易举 之事,所以心情也十分轻松,甚至在几十公尺外停了车之后,也不偷偷摸摸,三个 人公然走向建筑物。 不过他们倒也不敢由正门进去,而是到了背面,从一扇窗子中进入。 附近极静,建筑物中又黑,气氛倒也有点神秘,由楼梯下楼,来到地窖入口处, 巴图取出开锁的工具来,一下子就弄开了锁。 良辰美景抢着要下去,巴图狠瞪了她们一眼:“在上面把风。” 良辰美景齐声道:“把什么风,根本没有人。” 正说着,忽然一边的走廊处,着亮了灯,又有人声,他们三人的反应都极快, 良辰美景身形一闪,就一起门到了一根大柱后面。巴图由于正好在地窖门口,所以 一步跨下去,也顺势关上了门。 (良辰美景在说到这一点时,说得十分肯定,她们当时虽然极快地闪开去,但 是快速移动,几乎是她们与生俱来的本领,所以她们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,巴图躲 进了地窖去。) 走廊处的人声渐渐向前移来,她们在柱后,看到一个人,口中喃喃不知说些什 么,向前走来,又着亮了大堂的灯,探头探脑,向前看着。 良辰美景毕竟是在做贼,心中发亏,躲在大柱后面,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了,那 人兜了一转,又一路开灯,一路走了开去。看样子,他像是守卫,出来巡视的。 这时,良辰美景就心中犯疑,因为守卫的行动,看来不像是例行的巡视,而像 是听到了什么声响,所以出来察看的,但是,他们三个人,可以说一点声响也未曾 发出来过,刚才讲话,也是压低了声音讲的。 那个守卫,实在没有理由被惊醒的。 当时,她们自然只是想了一想就算了,谁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形下,去多想这无 关紧要的事──可是后来,就是在这个细节上,使得整个谜团一样的事,有了被揭 开的线索,万丈高楼平地起,整个大谜团,只要抽出一股线头,也就可以解得开。 守卫离开,良辰美景行事倒十分小心,又等了一分钟,才从大柱后闪了出来, 来到地窖门前,门锁是早被打开了的,她们轻轻推开门,门后一片漆黑,她们白天 来过,知道门后是一道通向下面的楼梯,她们先下了两级,然后反手将门关上,松 了一口气,低声叫:“巴图叔叔。” 出乎她们意料之外,竟然没有回答。两人心中好笑,还以为巴图要和她们戏耍。 两人都带有相当强力的电筒,心意又相通,同时着亮,向下照去。 电筒一亮别说是光柱直接射得到处,就算是别处,也可以看得清楚,她们又居 高临下,整个地窖中的情形,一目了然,哪里有什么人影?除了那三列画之外,一 个人也没有。良辰美景这一惊,实是非同小可,一跃而下,四处搜索,地窖中实在 没有可供人藏身之处,而且也没有别的出路,巴图上哪里去了? 在大约又找了两分钟之后,两支强力电筒的光芒,都照到了那幅画──就是他 们要偷的那幅画上,一瞥之下,两个人“嗖”地吸了一口凉气。 她们白天曾仔细看过那幅油画,熟悉得很,所以,这时再看,油画之中,忽然 多了一个人,她们自然可以觉出不是很对头。 而当她们看清楚,多出来的那个人,就在女教师的旁边,望着女教师,像是想 讲话,维妙维肖,就像是巴图忽然缩小了许多倍,进入了画中。 两人从惊呆之中醒过来,同时踏前一步,叫:“巴图叔叔。” 她们思绪紊乱之极,一起伸手去抚摸,油画的表面凹凸不平,而且离得太近了, 画中的人,看起来也就不那么清楚。她们忙又后退,退到了适当的距离时,看起来 更加逼真,绝对是巴图,不可能是别人。 良辰美景也不是夭不怕地不怕,这时。她们就害怕了起来──这是她们从来也 未曾遇到过,而且绝想不到会有这种事发生。 她们毕竟年轻,没有什么应变的经验,当时在震惊之科,只想先离开这里,和 我、和白素联络。 她们要离去,自然轻而易举,驾车回去时没有出事,算是奇迹,她们一回去, 立时打电话找我,我已启程,她们把经过情形告诉了白素,然后,焦急之极地等我 来到。 等到她们把经过讲完,我瞪着她们:“你们那时,至少应该做一件事。” 两人眨着眼,我提高声音:“走的时候,把那幅画带走,我们现在就不必长途 跋涉了。” 良辰美景叹一声:“下次再有这样的意外,会有……经验些。”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,要不是我在巴图留下的那些录音带中,知道他当年在蒙古 草原上,曾经被“魔法”摄进过画中去,这时,我就一定当良辰美景胡言乱语了。 巴图,他竟然两度进入了画中,这实在有点不可思议。 车子到了那幢建筑物附近停下,良辰美景一起转过了头来望我。这时,正是下 午时分,若要等到天黑来偷画,未免要等太久,我想了一想:“只有一个守卫?” 两人点头:“上两次来的时候,只有一个。” 我做了一个手势:“你们两人去绊住他,我去下手偷画,画一到手,我按两下 喇叭,你们也功成身退。” 我说一句,她们答应一句,她们上次来过,这时一拍门,守卫开门,就让她们 进去,我则从屋后,弄开了一扇窗子,跳了进去,十分容易就进入了地窖,一眼就 看到了那幅画。地窖中这时,光线不是很明亮,可是一眼看到画上的巴图,我也呆 住了。 我和巴图十分熟悉,他的神态,我自然也一看就知,毫无疑问,那是巴图。 当然,一个好的画家,可以画出这样的成绩来,可是事情和那么怪异的经历有 关,也就叫人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人进人画中的魔法。 我吸了一口气,走向前,到了画前,几乎有要向巴图打一声招呼的冲动。 我把画挟在肩下,离开地窖,沿路出来,到了车上,把画先送进车子,然后, 按了两下喇叭,几秒钟,就看到两条红影奔了过来。 我们三个人,一起望着那幅画,女教师和小学生,画面本来十分调和,多了一 个巴图,看来有点不伦不灰,也就格外怪异。 良辰美景的神情骇然之至,不住地在问:“怎么办?我们怎么办?” 我思绪也乱成一片:“我对魔法,巫术,所知……极少,这种情形……” 我一面说,一面摇着头,由于头部移动,看到画的角度,也有些微差异,光线 照射也角度不同,一时之间,竟然有巴图的头也在跟着转动的错觉。 良辰小声提醒我:“你说过,你曾见过一个天生有巫术力量的女孩子,是一个 超级女巫?” 我点头:“是原振侠医生的朋友。” 美景道:“能找到她?” 我抿着嘴想了想:“大概可以找得到,我和她的养父也很熟,就算她神出鬼没, 总有方法找到她的。” 说着,我们都上了车,那幅画相当大,由我托着,驶回酒店途中,我把巴图的 情形,向她们大致说了一下,两人惊呼:“难道这一次,又要三年?” 我苦笑:“谁知道。看来人在画中,也有山中方七日,世上已千年的味道。” 正说着,公路对面,有一辆十分华丽的大房车,迎面驶来,公路上车来车往, 本来十分寻常,可是这辆车子,在和我们的车子交错而过时,大按喇叭,我们还未 曾知道发生什么事,那辆车子,竟然陡然转了一百八十度,一面按喇叭,一面极快 地追了上来。 良辰美景发出了一下欢呼声,神情大是高兴,我忙道:“停在路边。” 两叫了起来:“为什么?没有车子可以追得上我们的车子。” 我指着后面的车子:“一定是熟人,不然,不会按车号,快停下。”良辰不情 不愿,把车子驶向路边,停了下来,那辆大车子也停下,车门打开,一个身形高大, 头发银白的西方人,自车中跨了出来。 我一看到他,也连忙下车,这个人我认识,他是西方集团的情报组织首脑,外 号“水银”,很多人叫他水银将军,虽然没有见过,可是听人形容过他,他是巴图 的好朋友,巴图在这蒙古的事,水银将军在这里出现,其间的原因也很容易明白, 因为巴图是“半机械人”,他看到的,听到的,可以通过仪器接收到。 倒是水银将军看到了我,陡然一呆,他十分客气地问:“阁下是这两位小姑娘 的监护人?” 我摇头:“不能算是,我的名字是卫斯理,我想巴图一定曾向你提及过我。” 水银大喜过望──很少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真正那么高兴的,他伸手出来,和 我用力握着手,连声道:“太好,太好了。” 他看到我会那么高兴,自然是因为他有着极为疑难的事,而我又颇具对付疑难 杂症的本领之故,他又道:“我只知道巴图和两个十分有趣的女孩子在一起,不知 道卫先生也在,真太好了。” 我交替着双脚,跳动着,不然,气候太冷,脚会冻得发僵:“上车再说,还是 到我酒店去?” 水银将军提议:“到我辖下的一个机构去?” 我立即摇头:“不,我有一个习惯,不和任何情报机构生发关系。” 水银向我望了一眼,没有说什么:“好,到你的酒店去,能不能先上你的车子? 可以节省点时间,尽量把巴图的情况弄清楚。“ 我当然同意,我性子比他还急,他上了车,和良辰美景打了一个招呼,自我介 绍了一番,良辰美景十分有兴趣地打量着他。 巴图把那些录音带,用那么隐秘的方式,交到我的手上,我自然知道他不想他 的上司知道,所以我等水银上了车,就指着那幅画:“请看,这件事极其怪异,根 据良辰美景的叙述,巴图可能被一种力量,弄到了这幅油画之中。” 水银紧蹩着眉,我又道:“更怪的是,画上的女教师和小学生,曾有许多人见 过他们,后来又神秘消失,这是一幅魔画。” 水银用厚实的手,在他的脸上重重抚摸着,神态显得极其疲倦。 我说完了之后,他苦涩地笑:“你相信?” 我也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一下:“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,而是的确有这样的事 发生着。” 水银抿着嘴,在这种情形下,他看来十分肃穆,看来他正在考虑该对我说些什 么,我忙道:“我只对巴图个人有兴趣,若是有什么和情报工作有关的事,千万别 说给我听,我根本不想知道。” 在我这样说的时候,前面的良辰美景都回过头来,向我望来,我用极严厉的眼 光把她们逼了回去,讲完之后,我又狠狠地警告她们:“两个小鬼头听着,要是乱 讲话,乱出主意,从此之后,我们断绝来往。” 良辰美景吓得诺诺连声:“是,是,我们只管开车。” 水银神情苦涩:“那我真不知从何说起才好了,巴图是特工,他在从事的,又 是……嗯……人类自有历史以来的最大的间谍战。” 车子开得飞快,可是也很稳,我听得水银这样讲,想起巴图也有过同样的话, 可知情形十分复杂。我不禁叹了一声,关心巴图,就得知道他在干什么,那就无可 避免,要知道特工战争的许多秘密。 水银又道:“你刚才说自已绝不参与特工战争,可是你和巴图却是好朋友。” 我忙道:“我认识他的时候,他研究的是异种情报。” 水银不经意地:“你和纳尔逊两代的交情也好,还有鼎鼎大名的盖雷夫人,也 曾经和你有过交往……” 我接了上去:“现在又加了一个水银将军看来跳在大海也洗不清。” 水银沉默了片刻:“那我从头说起了?” 我考虑了一下,才点了点头,良辰美景立时鼓掌,还道:“对你的决定表示同 意,这总可以吧。” 我叹了一声:“你们别以为事情好玩,等一会你们要听到的,可能有许多是国 家的绝顶机密,知道这种机密,随时可以有杀身之祸。” 我明知这样的话,吓不倒这两个小家伙,可是却也未曾料到,她们竟然敢向我 歪缠,作恍然大悟状:“卫叔叔原来是怕死,所以才不敢听。” 水银把头转了过去,忍住笑,装成没有听见,我“哼哼哼”冷笑三声。良辰道 :“这三下冷笑,大有意思。”美景道:“是的,一笑是不同意,二笑是不服气。” 良辰又道:“三笑是说等下叫你们吃点苦头。” 水银终于忍不住而哈哈大笑,我只好长叹一声,向水银作了一个手势。 水银道:“事情要从十年之前的那宗著名堕机事件开始说起。” 我已经知道了详情,但也不妨再听水银说一遍。而良辰美景由于年纪小,这种 事她们不会明白,要解释起来,更是纠缠不清,例如要向她们说明,一个声威赫赫 的元帅,为什么竟然要坐了飞机逃亡,前因后果,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明白的, 所以我把话说在前面:“将军的话,你们会有很多听不懂处,不准发问。” 良辰美景呶起了小嘴,但倒也没有反驳。 我望向将军,本来想装出一副初次听到的神情,但继而一想,这种轰动天下的 大事,我多少也得知道些,况且我刚才警告了良辰美景,已经表示他要讲什么,所 以也不必假装了。 我“嗯”地一声:“那一宗。” 水银的反应真快,立时道:“原来卫先生已经知道了起因?” 我不置可否,水银观察了我片刻,并无所得,才又道:“堕机未死,又有一大 箱文件的消息传出之后,可以想象世界各国如何轰动,那一箱机密文件中的任何一 份,都可能和世界大局有关,人人都是都想得到这个人,得到这些文件,于是……” 我接了一句:“于是,就展开了自有人类历史以来,规模最大的间谍战。” 水银吸了一口气:“不但规模最大,而且,持续最久。” 我没有表示什么意见,水银补充:“我们派出了巴图,巴图已经是最好的情报 人员,为了小心,在派他执行任务之前,我们……我们在他头部植入了一些装置, 通过仪器,可以看到他看到的东西,和听到他听到的声音。” 水银讲得十分技巧,我仍然没有什么反应,但面色显然不是很好看,所以他忙 又补充:“一切……全是巴图自愿的。” 我闷哼一声:“自然有许多方法,可以令他自愿。” 良辰美景听得“咭”地一声,笑了出来,水银居然脸红了一下,我有点好奇: “通过仪器接收器接收到的一切,就像目击一样清楚?” 水银摇头:“声音比较清楚,形象相当模糊,嗯,譬如这两位小姑娘,看起来, 就只是两团红色的影子,而且她们移动得极快,开始时,以为那是……两只红色的 袋鼠,对不起。” 水银看到良辰美景回头瞪了他一眼,才赶紧说“对不起”的,看他堂堂将军, 对两个小姑娘也那么客气,可知他心中的疑难,真是非同小可,不然,又何必这样 低声下气讨好?“ 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,他又在脸上抚摸了一下:“各国派出的,全是出色的特 工,而且,大家都可以肯定,人不在苏联特工手中……” 我挥了一下手:“何以如此肯定。” 水银道:“因为苏联也派出了最好的一个特工,外号叫‘老狐狸’的,在蒙古 草原上活动。” 我笑了起来:“这种根据,未免太靠不住了。” 水银道:“是,在KGB内部,有不少双重身份的人,各国都有,都一致报告 说,苏联最高当局下了机密命令,不惜任何代价,都要得到人和文件──那些文件, 对苏联说来,比西方更重要。” 我摊手:“一个人,尤其是一个老年人,不可能在草原上一直流浪而不被人发 现。” 水银颇有为难的神色,但是他还是道:“巴图有一段十分怪异的经历,他报告 说……他进入了一幅画中,元帅也一样,三年之后……他仍然未能在图画中见到元 帅……而他又离开了图画……” (水银当时所讲的,自然比我现在所记述的,详细得多,但由于那是我早已知 道了的一切,所以从略。) 我道:“你当然不相信?” 水银的神情变得严肃,点了点头:“我们怀疑他一进入蒙古,就遭到逮捕,而 且经过‘洗脑’;成了对方的间谍。” 我吃了一惊:“你们……对他做了什么?” 水银忙双手乱摇:“别紧张,没有什么,只是对他进行调查……相当长时期的 调查。 我声色俱厉:“多久?” 水银不敢和我目光相对:“三年。” 我闷哼了一声,调查了三年之久,巴图不知是怎么忍受过来的。我问:“结果 怎样。” 水银将军道:“令我们最疑惑的是,巴图所报告的一切,竟然有可能真是事实, 可是人……能进入图画这种事,又实在怪诞得令人无法置信。”我苦笑了一下: “现在,巴图看来,又进入了图画中。” 水银浓眉紧蹙,用手敲着他自己的额头:“和上次联络突然中断时一样。” 我任了一怔:“什么意思?” 水银道:“我们接收到的形象,不是很清楚,只是模糊可以看出一些形象……” 良辰美景齐声道:“例如把人当成袋鼠之类。” 我忙喝:“别打岔,将军快说到十分重要的部分了。” 水银道:“上次,联络突然中断前,接收到画面,是一大片眩目的彩色云团, 急速旋转,大约有五分钟之久,十分难以想像,巴图在那段时间之中看到了什么, 接着就什么也不收到了。” 我的声音悬空:“这次,也一样?” 水银点头,神情变得更严肃:“完全一样,所以我知道一定又有什么不寻常的 事情发生,兼程赶来,结果他……他……” 「第十一部:一切是精心的结果」 水银说了三个“他”字,也无法完成“他又进了画中”这一句话。我问:“那 不是说,你们和巴图的联络中断了?” 水银点头,我再问:“上次,巴图……在画中三年,你们和他之间的联络,也 中断了三年?” 水银点头:“是,我们几乎已经放弃了,接收仪器仍然在运作,可是没有专人 监视,当他的声音再度传来时,一致认为是奇迹。” 我皱着眉,喃喃自语:“进入了画中,就无法和外界联络,他在画中,生活在 蒙古草原,本身一点也不觉得只在平面上活动……”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言自语,有什么用处,只是由于思绪实在太紊乱,一面把 事情经过说出来,便于整理思索。水银的神情很难看,“巴图的经历,你全知道。” 我扬了扬眉:“巴图的特务工作经验如此丰富,总有他自己的办法。” 水银脸色更难看,又疑惑,良辰美景一起纵笑:“将军,你怎么连这一点都想 不到?他只要闭着眼睛写字,说法可以向人传递任何消息,而仪器上却什么也接收 不到。” 水银张大了口,发出了“呵”地一声,显然这个办法虽然简单之极,可是他确 然未曾想到。 我不客气地道:“想通过任何方法去控制人,都不会百分之百成功。” 水银沉声:“没有人要控制他,一切都是为了执行任务的方便。” 我又闷哼了一声:“任务,任务,多少罪恶藉汝之名以行。” 良辰美景立时劈劈拍拍鼓掌。水银苦笑:“巴图的报告,成为自有部门行动以 来最大的笑柄,所以我们才怀疑他被洗脑了。” 我的声音听来也不自然:“你是说,一开始,你们根本不相信巴图的遭遇。” 水银点头:“不是不信,而是认为那是”老狐狸“安排的圈套,叫巴图进去, 好藉巴图的报告,叫全世界的行家都相信那个人人要寻找的目标,进入了画里,再 也出不来了。” 我“嗯”了一声:“如果所有人都相信,自然就不会再有间谍战了。 水银道:“对,这就是俄国人的目的。那个秃头元帅,一定在俄国人手里── 当时大家都那么,所以间谍行动,一志没有停止过。” 我问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:“那么接下来的四年,他在干什么?” 水银苦笑:“他致力研究把人变到画中去的黑巫术。” 良辰美景放肆地哄笑了起来,我在她们的头上,一人敲了一下:“别笑,巫术 的力量是一种实际的存在,有机会,我会介绍你们认识一个超级女巫。” 两个小鬼头吐着舌头:“会把我们真的变成两只红色的袋鼠?” 我狠狠地道:“是,而且固定在画上。” 要是白素在,她一定会瞪我一眼,怪我用那么无聊的话来吓小孩子,可是她们 并不是普通的小孩,而且根本吓不倒。果然,她们一起冲我作了一个鬼脸,又笑了 好一阵子。 我并不觉得好笑,显然,巴图十分在乎他那三年的“画中生活”,他作了报告, 组织上不相信。奇怪的是,那些录音带,他为什么不交出来给上头?录音带上记录 的一切,可以证明…… 想到这里,我也不禁糊涂了──录音带上的一切,只能证明他在蒙古草原上, 过了三年莫名其妙的日子,并不能证明他真的“进入了画中”。 老实说,我对他“进入画中”的说法,也一直有保留,如果不是又有如今这宗 意外,我更可以进一步的怀疑,一切正如水银将军所料,全是老狐狸的布置。可是, 如今发生的事,又怎么解释呢? 小学教师和小学生的神秘出现和消失,巴图再次在画中出现,本人又不知所终。 这一切,又如何解释? 难道他是老狐狸的布置? 一想到这一点,我心中不禁怦然而动,甚至整个人都震动了一下,忙问:“他 会对我说,他在追踪一只狗,那……是什么意思?” 水银将军的眉心打结:“这件事十分怪,他虽然不再属于任何组织,但是我们 之间还维持着友谊,而且植入的……零件依然有作用,也有专人记录,在他埋头研 究巫术之后,一直有人专门在记录的他看到、听到和所说的一切…… 良辰美景插了一句口:“对一个人的控制,到了这一地步,可以说是人类灭亡 的第一步。” 水银的口唇,颤动了一直,可是没有发出声音来,从他的口唇的动作中,我可 以看出,他想说而没有说出来的一句话是:他是自愿的。 他曾经说地这句话,被我的驳了回去,这时他不想再自讨没趣,所以就不再重 复。 我向他作了一个手势,水银叹了一声:“关于那长狗,记录之中,他说了一句 :”要在一长黑狗,完全纯黑的狗上,解开这个谜。“ 我大是不明:“他……在什么地方研究巫术的?” 水银将军现出极其愕然的神色:“在海地,他妈的,天下竟然荒谬到有一所规 模极其大,有着花不完的经费的巫术研究学院。” 他的声音激动之极,我却十分平静:“这是你自己孤陋寡闻,这个研究学院的 主持人叫古托,人自己曾深受巫术之害,知道巫术的存在值得研究,所以才创立了 这个研究学院的。” 这个巫术研究学院,我是在原振侠医生那里听说起过的,其中有十分多曲折离 奇难以想像的故事。 水银瞪了我半响:“你好像什么都知道。” 我不禁感到一阵悲哀:“绝不可能,巴图现在究竟在哪里,我就不知道。” 我的回答十分普通,可是水银一听,忽然大是兴奋:“你这样说,就是也不信 他又进入了画中。” 我略想了一想:“很难说,巴图是当事人,他自己看来十分相信进入了画中, 我们是局外人……” 水银道:“当局者迷,旁观者清。” 我还没有回答,良辰美景已齐声叫:“到了。” 我全神贯注在和水银说话,没有注意车外的情形,这时一抬头,才看到车子已 停在金碧辉煌的大酒店门口了。 四个人下了车,美景将车匙和一张钞票,抛给门口的司机,小姑娘挥霍起来, 真令人吃惊,我暗中决定,要和白素,好好教训她们认识金钱。 到了我房间中,把那幅油画放在面前,我和水银喝着酒,良辰美景低声商谈, 我道:“将军,你还想证明什么。”。 水银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,又伸手抓起酒瓶来:“我想证明,一切全是老狐狸 的安排,十年之前的鬼话是,现在巴图的失踪也是。” 我盯着他看,摇头:“不可能,巴图调查那件古怪之极的失踪,起因完全是因 为他偶然遇上了女教师和那些小学生。” 水银长叹一声:“俄国人再安排这样……的事,目的何在?” 水银语音铿锵,听来大有斩钉断铁的味道:“想结束这场间谍战,使所有人相 信,人真可以进入画中,这更证明,元帅,全世界要找的人,正在他们的手中。” 我陡地吸了一口气,水银话,否定了一切巫术魔法的幻想,认为一切都只不过 是间谍战的把戏,这自然不是很合我的胃口,我道:“刚才你还告诉我,人不在K GB的手里,有着确切的证据。” 水银的神情,显得十分悲哀,他叹了一声:“俄国人真正要把元帅藏起来,还 是可以做得到,我说一切全是俄国人玩的马戏,那只是我一个人的意见,别人,连 最高决策者在内,都认为人不在俄国人手上。” 我盯着他,水银也相着我。 我已经隐隐感到他想说什么,有一种忍不住想笑的感觉,他并没有把他想说的 话直接说出来,而是转了一个弯:“唉,我是实在身不由主,不然,我一定到莫斯 科去,探索真相。”。 听得他这样说,我实在忍不住了,近年来我脾气好了很多,不然,不是一拳打 向他的下颏,就是一杯酒泼向他的头脸,我的脾气好得非但没有动粗,而且没有哈 哈大笑,等他继续说下去。 这家伙,他居然有点脸红,又不敢正眼看我,可是还是抱着亿分之一的希望, 将他的最终目的说了出来:“其实,你去抽查真相,是最合适人选。” 我反应平静之极,食指向上,左右摇动了几下,表示拒绝,他又道:“巴图是 你朋友,他若不是进入画中,也必然在俄国人手里……” 我明白他的意思,不等他讲完,就冷冷地道:“还是先说说什么纯黑的的狗我 绝对不会到莫斯科去。”突然之间,我哄笑了起来,笑得这位著名的水银将军,狼 狈之极,张惶失措。 良辰美景也不知道我忽然大笑为了什么,张大了眼望着我,我指着水银:“你 可以派一个人去,比我适合,这个人,和你的部下,外号”烈性炸药“的一个女上 校,关系十分亲近,他的名字罗开,外号叫亚洲之鹰。” 水银极其懊丧:“你以为我没有想到过?我甚至找过浪子高达,他妈的……” 这是水银将军第二次口出粗言了,我饶有兴趣地望着他,他苦笑:“浪子倒一 口答应,不过他要一百万美金一天酬劳,先付三年。” 我笑得前仰后合,但突然之间,止住了笑声──我看到良辰美景的神情不对头, 她们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。 这时,我犯了一个错误──我现出了相当吃惊的神情望着良辰美景,虽然那只 是极短的时间,而良辰美景那种跃跃欲试的神情,也立时,消失,可是一切都已经 落在水银眼中。 我讨厌和笨人来往,喜欢和聪明伶俐的人打交道,但是和聪明人来往,也有利 弊,非得打醒十二万分的神情不可,不然,他要是想计算你的话,你就会吃亏。 水银当然是聪明人,他外号“水银”,那就是任何隙缝,他都可以钻得进去的 意思。我后来终于不可避免,卷入了这场自有人类历史以来最大的间谍战,就是为 了当时的一时不慎──我怕良辰美景不知天高地厚,想到莫斯科去“活动”,所以 才吃惊,同时以十分严厉的目光,制止了她们的妄想,看来已经成功了。 但是这一切,既然被水银看到,又觉得可以利用的话,事情就大不相同了。 他并没当时发动,只是摇头:“一定要有极出色的人去,才能把人找出来。” 我叹了一声:“我不认为有什么人比巴图更出色,连他都失败了,别人也不会 成功。” 水银转动着手中的酒杯:“可惜他却上了人家的当,真以为自己进入了画中。” 我来回走动,思绪甚乱,水银不相信人会进入画中,甚至现在那幅油画就在他 的面前,他还是不信,认为那一切全是精心安排的结果。 水银这样想法,自然比“人进了画中”来得实际,可是,有一个关键性问题: 如何可以安排巴图卷入那宗谜一样的失踪? 我停了下来:“话接上文,那头狗,怎么一回事,巴图在海地研究巫术,又跑 到赫尔辛基来干什么?” 水银望了我半响:“在接收到的资料中,可以整理出结果来,可是……嗯,这 是我们国家一个高级特工人员的机密,我没有……” 我不等他讲完,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,不禁又好气又好笑,立时走到门前,打 开门,极不客气:“对,你没有必要告诉我,请吧。” 水银显然想不到我行动会如此激烈,僵住了不知如何才好。他只好干笑:“你 看看,我又没说不讲。”。 我仍然板着脸,本来,他一见我,显得那么高兴,也确然很令人感动,但现在 知道他的高兴,全然是由于他以为我会替他去执行任务,那非但不值得感动,而且 令人感到他的卑鄙。那自然不会有好脸色给他。我道:“要说,就痛快些。” 水银用大口喝酒的动作。来掩饰他的,当时,我也曾想了一想,他何以忍受的 我恶劣态度而不离去,但当时未曾想到他有一个更卑鄙的阴谋要展开。我相信他当 时一面喝酒,一面心中定然用最难听的话在骂我。 他甚至呛咳了几秒钟,才道:“综合的资料是,巴图在巫术研究之中,得到了 灵感,告诉他,有一长纯黑的狗,会告诉他心中之谜的答案,于是,他开始找那条 狗。” 我感到匪夷所思:“找一头黑狗?世上黑狗千千万万,上哪儿找去?” 我“哼”地一声,懒得搭腔,良辰美景道:“那黑狗会……口吐人言?” 我没好气:“对,会念推背图!” 水银虽然见多识广,可是却也不知“推背图”是啥玩意,一时之间,疑容满面。 良辰美景向他追问:“巴图叔叔是为了找那头黑狗,找到芬兰来?” 水银道:“这不是……很清楚,总之,他在全世界到处乱找──可能他有一定 和程序,凭巫术的力量,得到灵感……” 我陡然打断了他的话头:“会不会有什么人利用什么力量,在影响他的脑部活 动?” 水银神情疑惑,我补充道:“他曾在头部被植人‘零件’!” 水银摇头:“那不能起影响他脑部活动的作用!” 我一扬眉:“要是另外有人在他的头部做手脚,加了一点东西进去。” 水银摇头:“我很早就想到过这一点,在他回来之后,作过仔细检查,绝无这 个可能。” 我无意识地摇头:“他一进入画中,和你们的联络就中断?” 水银知道我在想什么,我是在想,植入巴图头部的“零件”,是不是会有副作 用,反而使他容易给利用。水银也摇着头:“信号十分微弱,要加以干扰,破坏, 十分容易,不能藉这一点证明他真的进入画中。” 良辰美景来回走动,红影晃得人眼花缘乱,她们还对我表示不满:“卫叔叔, 求求你别再打岔,让将军说下去好不好?” 水银忙道:“他忽然到了赫尔辛基──究竟什么原因,只有他自己才知道。其 实,要安排一个人,不论他是什么人,自愿到一个地方去,是十分容易的事。” 良辰美景笑了起来:“吹牛!你就无法安排卫叔叔到莫斯科去!” 我知道他还是不死心,反正我打定主意,不去睬他,他也拿我无可奈何。 他又道:“如果卫先生没有防备,那么,通过很多精心安排的小事,去影响他, 要他自愿到一处地方去,就十分简单。” 良辰美景听得大有兴趣,水银趁机发挥他的理论:“人十分主观,都以为被迫 去做一件事,十分痛苦,要反抗,自愿去做,就大不相同。事实上,人的行动,可 以说没有一件是真正自愿的,都只是意识上的自愿,那种自愿,是许许多多的外来 事件影响的结果。” 我的点不耐烦:“你长篇大论,想说明什么?” 水银用力一挥手:“我想说明,巴图来到赫尔辛基,遇见过那个女教师和小学 生,使他有兴趣去调查他们谜一样的失踪,一直到在那私人博物馆中发现那幅画, 到他进入画中,全是精心安排的结果。” 我和良辰美景都睁大了眼睛,他的话,的确令我们吃惊,如果真是这样的话, 那么,整件事情,就一点也不神秘了。 水银接着说:“世上虽然有许多神秘的事,但这件事不是,那全是俄国人的安 排。” 良辰美景高声道:“可是,女教师和小学生……” 水银打断了他们的话头:“从苏联去,你怎么查得出他们的来龙去脉?为什么 要拣芬兰?因为芬兰有很长的和苏联的接壤──有些俄国领土,根本就是从芬兰手 上抢过去的,那私人博物馆,如果有一亿英镑的藏品,会那么容易进出吗?” 给水银一剖析,“精心安排”说似乎大可成立。 而且,水银也早已说穿了俄国人的目的,是想藉着“人在画中”的说法,使各 国间谍死心,把这扬间谍战结束掉。 水银又道:“种种安排,成了一个精密无比的圈套,等他们钻了进去,还不自 觉!要是肯定了这一点,再回想一下,就可以知道,有许多许多破绽,例如巴图忽 然会去找卫斯理,俄国人就料不到,他又会和两个红衣少女一起来,俄国人也不知 道,要是知道了,那油画上就会有她们两个。” 良辰眨着眼:“油画有两幅,一幅有巴图,一幅没有巴图?” 水银点头:“哪还用问,我相信画家一定在很远处,不然,可以立即把他找来, 把你们也画上去,连你也进入画中了!” 良辰美景各吐了吐舌头:“现在,巴图叔叔落到俄国人手里了?” 水银笑:“他不会吃苦,他会和那女教师、那些孩子在一起,而且,我相信不 会太久,最多几天,就会让他出来,看来俄国人很急于结束这件事。巴图两次‘入 画’的事一传开来,所有人都会相信他们的话,而放弃找寻一个在画中的人!” 良辰美景侧着头:“想起来是犯疑,我们去偷画,如入无人之境,可偏偏在要 下地窖时,守卫走了出来。” 水银“哈哈”大笑:“如入无人之境?我相信,你们的每一个行动,都在十个 以上电视摄像管的监视之下!守卫突然出现,自然是怕你们两人也进去!” 良辰美景骇然:“巴图一进去就遇袭?那地窖另外有出路?” 水银一连发出了几下闷哼声,大有“你们到现在总算明白了”的意思。 我陡然心中一动,想起了一件事来,指着那幅画,声音听来很尖锐:“将军, 我可以立刻证明你的假设,是不是能够成立。” 水银毕竟经验极其丰富,先是一呆,但不到半秒钟,他也“啊”地一声,整个 人直跳了起来!良辰美景更是精灵无比,立时道:“如果一切真是精心安排,这幅 画,必然偷听装置!” 「第十二部:中了水银奸计」 那正是我所想到的──俄国人作了那么精密的安排,让我们上当,他们只要在 画上做些手脚,装上偷听装置,就更能知已知彼了,而且,现代利用脉冲信号原理 的偷听装置,可以薄得如同一片鱼鳞,这幅画连画框,可供放置偷听器的地方大多 了! 我们开始检查,五分钟后,水银先放弃,理由是:“一定要用仪器来检查,会 容易得多。”水银老实不客气地把画挟在腋下,望向良辰美景:“卫先生是绝不到 情报机构去的,你们可有兴趣?我那里,很有点有趣的……” 我不等他说完,就大喝一声:“住口!” 良辰美景立时道:“我们也没有兴趣。” 我一听得她们这样说,大大松了一口气,向水银挥手:“你快去快回,一有结 果,立即要回来!” 水银连声答应,走出房间。两个小鬼头打了一个阿欠:“忙了那么久,我们也 累了!我们就在这酒店,找一间房间休息。” 她们虽然是小孩,可是毕竟男女有别,我绝无理由把她们留在房中,自然点头 表示同意,她们两人,也就跳跳蹦蹦,走了出去。 在她们离去的一刹间,我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头,可是一时之间,却又想不出是 什么不对头,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,又喝了几口酒想把整件事整理一下──这本来 是我行事的习惯,往往在整理之中,可以发现很多新线索,有助于揭开整个谜团。 可是这件事,却实在太错综复杂,只能大致归纳为两类,一类是相信“人进入 图画”。另一类是“一切是精心安排”。而归纳为两类之后,两方面都十分扑朔迷 离,没有确实的证据! 看来,水银的想法,还是有点道理:真要弄清楚一切,还是得从根子里去找, 到苏联去。 一想到这一点,我陡然“啊”地一声,直跳了起来,连杯中还有半杯酒,也溅 了一地。我不是大惊小怪的人,但这时无法不吃惊,因为我想到,刚才感到大不对 头,是为了什么! 良辰美景太听话了。 她们竟然“乖”得水银邀请她们去参观情报机构,都自动一口拒绝!那种反常 情形,必然大有花样。 我立时打电话到酒店框台,果然,她们两人并没有订房间,反倒是职员看到她 们和一个银白头发的老人,一起离开了酒店! 这一老二少三个家伙,竟而公然在我面前做手脚,这虽然不致于令我气得手脚 冰冷,但呼吸多少难免有点不很畅顺。 我在考虑,水银的机构不知在什么地方,要是找得出来,还可以把她们带回来。 可是继而一想,我不禁手心直冒冷汗──如果只是到水银的机构去参观一下, 那实在太简单了! 我想起水银说过,要到莫斯科去查失踪元帅和巴图的下落时,良辰美景那副惧 惧欲试的情形,想起水银狡猾的神情。 只要我不在眼前半分钟,水银只要有讲一句话的机会,就可以令良辰美景到任 何地方去,他只要说:“你们是和巴图一起来的,巴图极有可能落在俄国人手里了, 你们可不能不管!” 良辰美景的身体之中,流的只有“江湖好汉”传统的血,况且她们自己也喜欢 涉险。 我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,幸好我也有些朋友,但是当我用电话和一个能告诉我 一些事的朋友取得联络时,已是大半小时之后的事了。我得到的资料是:“有两架 享有外交特权的飞机起飞,一架飞向莫斯科,一架飞向西方。”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:假设俄国人把巴图弄走,也可以假设水银和良辰美景,先 离开芬兰,再不知用什么方法进苏联去。 水银说得很明白,这老奸巨猾,他自己不会去,他摆弄两上小女孩去。他自然 知道,两个小女孩去了,甚至都做不成(连巴图都做不成的事,良辰美景怎做得成), 水银最终目的,是要我为了担心良辰美景的安危,而出马去救她们。 这就是水银所说的,只要经过一定程序的安排,可以使人自愿到任何地方去! 一想到了这一点,我反倒平静了下来。因为的至少可以肯定,第一,虽然暂时 我被他们骗了,但他们最后,仍然有求于我。我若是着急,正上了水银的当,我全 然不放在心上,水银就奸计不得逞。 若说要我真正不关心良辰美景的安危,自然不可能,可是表面的至少要这样, 水银总不能让她们两人真落在苏联的特务手中。 而且,是不是能在那幅油画上,找出偷听装置来,水银也必然会来找我商量, 他乍一见我时,高兴成那样,不至于是装出来的。 现在,最主要的是:我应该采取行动? 想了一想,我根本什么也不必做,只等水银再来对我威逼利诱时,再设法应付 他就可以了。但还是有一件事要做,我必须把良辰美景如今的情形,向白素说一声, 不然,若真是出了什么事,她一定会怪我照顾不周。 接通了电话,我把经过的情形一说,白素立时就道:“你太大意了。”我闷哼 一声:“对于自以为了不起的小孩子,最好的办法,就是让她们吃点苦头。” 白素叹了一声:“别意气用事了,她们一不小心,可难会闯大祸。” 我依然冷笑:“那也是她们求仁得仁,我相信在我一不留神时,她们和水银一 定曾眉来眼去,把我当作了傻瓜,太过分了!” 白素也苦笑:“看来,她们比水银更起劲,不过,也不能否定她们为了巴图的 处境而焦急──还有,我想那幅画中,决不会有偷听装置。如果真是俄国人的精心 安排,他们才不会那么笨,露出破绽来。” 我用力在床上敲了一拳,以发泄心中的愤懑:“你看她们现在可能在哪里?” 白素道:“外交飞机飞向西方,那是掩人耳目,从芬兰边境,进入苏联,太容 易了。” 我吃了一惊:“对,我没想到。” 白素道:“所以,我提议你立刻也用相类的方法,可能有机会把她们追回来。” 我陡然叫了起来:“不!不是那样,正好中了水银的奸计!” 白素道:“那也无可奈何,你总不能眼看她们两个闯出大祸来吧!” 我想了一会,觉得白素的话,也大有道理,可是又实在有不甘,正在沉吟间, 忽然有敲门声,同时,水银的声音,在门外响起:“卫斯理先生,请开门。” 我急急对白素说了情形,白素居然笑得出:“好,水银会安排你进入苏联的, 祝你顺利,快开门吧──话说回来,能参兴人类有史以来,最大的一场间谍战,也 是很可以回忆的事。” 我报以“哈哈”三下笑声,放下电话,打开门,水银竟然副若无其事的模样, 还挟着那幅画。 我懒得和他多讲,一挥手:“快安排我的行程,我一定要把她们追回来的了。” 水银道:“她们早走了那么久,这上下,怕已到列宁格勒,追是追不回来的了。 我气往上冲,对准了他的脸吼叫,把口水全都喷在他的脸上:“那是我的事。” 水银涵养功夫好至已极,笑着,伸手抹脸,又指着画:“什么也查不出来。” 白素有点料事如神的本领,水银作了一个手势:“等到确定一下,到那边去, 要做些什么!” 我瞪着他看,并不出声,他只好自己再说下去:“我不相信人进入图画的鬼话, 好自然要设法把失踪元帅找出来。” 他想得真是开胃之至,我语气冰冷:“在两千两百四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去 找一个人?” 水银道:“总有一定的线索,可以遵循,何况,巴图也极有可能,在他们手里, 先把巴图找到,你们合作,就力量更强大了!” 水银竟然向我交代起“任务”来了,这实在令我啼笑皆非!我盯着他:“最快 的方法送我去!” 水银眨着眼:“送她们……也是最快的方法!” 我心中大是疑惑,又吃了一惊:“空降?” 水银点了点头:“这两个小女孩胆子之大,前所未见,她们说有能力适应任何 恶劣的环境,所以不怕在冰空雪地之中空降,如果你觉得危险,我有更安全的法子。” 我双手扬了起来,十指伸屈不定,一时之间,决不定是去擒他的脖子,还是扯 他的关发,但脸上凶恶的神情,一定十分骇人,所以水银也不由自主,后退了两步, 双手连摇:“卫。事情已经是这样了,不必冲动!” 我咬牙切齿:“我一定会和你算账!”水银说得很老实:“我也知道你一定会 和我算账,可是至少把巴图弄出来,俄国人为了要维持”人进入了图画“的鬼话, 可能会把他一辈子关在不知什么地方,或者乾脆把他杀了灭口。” 我也不禁感到一股寒意,特务本来就什么都做得出来,俄国特务,不择手段, 自然更不在话下,巴图“进过图画”一次,再出来,他自己到处宣扬,现在又进去 了,不再出来,还有人作证,他的作用消失,杀他灭口,自然是最正当的处理方法, 看来我真还得快一点才行。 我苦笑了一下:“那得快点进行,你对于他在何处,有没有概念?” 水银摇头:“得靠你到处去打听。那地方,实在没有多大活动的余地,像那两 个小女孩,她们曾巴图在一起,俄国人一定早已知道……” 我双手由自主,握紧了拳,水银忙道:“放心,我早就算准了,俄国人不在画 上放偷听器,也就不会承认他们曾安排什么,一定不会对她们怎么样,会让她们平 平安安,知难而退,说不定再作些安排,使她们相信巴图真的进入图画中,再藉她 们的口把事情宣扬出来,这……中国历史上,好像有一个这样的故事。” 我知道水银是指《三国演义》上的蒋干中计一事而言,看来水银说得很有道理, 两个小家伙不会有什么危险,连带我,只要不发现他们真正秘密,多半也能“逢凶